某日写作后，人事不省（外一首）

□亚丁

像一截钢管在哭，在滴血

在某日某一首诗的某一行背后

已经掏空了

壳不知该干什么，她不欠世界什么

人间走一遭

换了身子

换了身世

亲爱的，伟大的作品尚未诞生

一个人的去向值得深思

种种可能

最好的剧本，总是旧事重提

无聊的人嚷嚷：黑白的老电影

老掉牙的故事以及一个人的

纵身一跃……

还有一句经典台词：

“也许、如果、可能——”

写作后

壳已经人事不省，像生孩子

主要是发呆

她僵硬、空虚

与一首诗保持最亲密的距离。

像母子的一场生死恋

也许，还要用那些累得变形的文字进行补充。

应该在大地上干点什么

但她只摸到白纸的边：

一些扎手的小生活。

闭上眼睛就消失

在消失里

总之，人生没有尽头——

最多只是在世界的尽头倒退。

该后退了，

写作把一个生育的场景世俗化。

写作后

人事不省，但血管相通

对她来说，未来只有三分钟。

只是两根火柴，她选择让一根先死

躺进宽敞的火柴盒

叫唤：

“我们一脉相承——

这世间最完美的爱恋

重新经历：另一个人未死的部分……”

写作，同时还要做人

还要沉思、叫唤、死一回

河流从来没有把自己送走

河流从来没有把自己送走

只把“河流的名称”送给远方

水面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是祖父吗

我只有把手伸进冰冷的水里

才能得知

他的脉搏还能跳几下

对河流来说

我只是个陌生人

祖父却熟知每一根水草的习性

以及桥下的那一个鳝洞

他浑然不知。人世间早已灯火通明

人们从各处赶来

穿同一款白衣白裤

做同一个表情

仿佛星星都落在水面

仿佛水草都没入水底

我应该脱下所有的衣服

——尽管我已经赤身裸体。

自始至终

我在一条河里

我还得穿上大衣

装孙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