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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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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版:读书
2020年01月14日

对联里的那些逸闻趣事

——赏汤国琛、汤恭冲祖孙俩的对联

汤小玉

古人雅集皆以吟诗作对为趣,逢寿诞等喜事以献联唱和为乐,临别也以诗词墨宝互赠。对联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瑰宝,一般认为,最早的是五代十国时期后蜀主孟昶(919~965)的那一副桃符春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由于对联精巧玲珑,音律、结构俱佳,故在群众中广泛运用。我曾祖父——汤国琛,号献廷(1876~1948)。清末优行廪贡生,孝廉方正,留学过日本东京弘文学院师范科。他雅好吟诵,曾留下许多趣联妙对,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文革肆意糟蹋,散佚多件未能检获,憾世已无几。笔者仅收集些许,以飨读者。

少时曾作“清风惠我,霖雨施人”敬呈宜山硕儒陈筱垞先生。小小少年,凌云之志,呼之欲出,受到陈老的激赏,赞其:“此子日后当为民牧,必能霖雨苍生也”遂收录为弟子。特筑“蒙楼”,精心培养。

在知淳安县事时(1914~1917),感海瑞为难得清官,在海瑞祠堂作联:“风雨可歌,鬼神可泣,大节凛当年,供账曾疏鄢御史;天柱以尊,地维以立,千秋留正气,登堂如见海青天。”联句铿锵有力,书法铁画钩沉,对海瑞正气凛然的风范寄托了无限敬仰。

民国初(约1920年),公自省亲归,江西垟山北黄家接风,陪客皆秀才,席罢在庭中散步,忽见芙蓉花开花落,秀美无比,公微吟曰:“芙蓉花开,东谢、西谢。”黄秀才晓星公沉思片刻,对曰:“杨梅结籽,前林、后林。”盖芙蓉桥,东谢西谢,皆江南垟地名;而杨梅庄,前林后林,是江西垟地名。公甚夸赞其迅速,遂结秦晋之好。这位黄秀才的千金即成我的奶奶。

次年,公返里度岁,乡邑数生员相偕出游揽胜,途经平阳白石村,村庄有白公鸡引项而啼,其中一生员曰“白石白鸡啼白昼”,邀公对下联,久未对上,只得抱憾而归。直至三年后调任黄岩县知事,黄昏过一村庄,恰有黄犬吠于村道,触景而来灵感,“黄岩黄犬吠黄昏”遂将此下联邮寄于家乡出对生员,因对仗工整,一时传为佳话。一首诗,一副对联,有时需巧合和灵感,让自然选择偶然性。

公为乡里景观撰写对联也无数,今墨迹已去而联句仍镌刻百姓的心上,并代代口传。龙港市云岩乡三峰山麓,有广福寺,始建于宋,双塔为宋代建造,属千年古刹。背临连绵起伏的山峦,前有潺潺流淌的小溪。寺前有双塔相距11米,六面五层,高约7米,为楼阁式实心小塔,青砖砌造仿木结构。倚柱为八角柱,柱头卷刹明显,塔顶作宝瓶状。公为之撰联:

两塔高尖,佛地长春金世界;

三峰对峙,溪流永古玉江山。

读着对联,似乎这里蕴藏着一份清贵的慎独,恰有深山的古寺这种孤傲和微茫。

藏头、藏尾对联也是公之好,读来既亲切又玄妙、既自然又有趣。

文化古镇藻溪,风景秀美,溪水清澈。当地名士陈长仁宅后院的石柱上,有公所撰的对联:“屋润章文藻,龙来夹古溪”,横批为:“黄道星临”。对联藏尾“藻溪”。

去春,我偶遇时年87岁高龄凤家塔缪昌灶耆老,提及曾祖父,他敬仰有加,如数家珍,一口背出二联。为鹫山寺师父“功已”撰一联:功极沙门年六十,已度轮回徒三千。横批:开山六甲(藏头“功已”名)。为凤家塔耶稣教堂撰写的对联:人生百世谁骄没药,主赐十字必得永生。

还有几副对联是赠送友人的,如:

【子卿仁兄大雅正】

三过五钞左氏传

一日千里王佐才

【辅臣仁兄大雅之属】

血气之伦国家有责

精诚所格造物无权

【渠轩先生法家正谬】

江国浪平龙卧稳

海天空阔鸟归迟

另有一对“词源倒流三峡水,笔阵独扫千人军”杜甫《醉时歌》集字,这副对联是赠于鳌江郑小同先尊,郑邦友公。前些日子有缘跟郑小同老师结识于橫阳文史群,才知情。

诸多对联皆以遒劲雄浑、俊俏方整的行书写,很有气度,足见功力深厚。

公还为乡贤黄群(1883~1945字旭初,后改字溯初)作挽联:

事业足千秋,兴学设医,吾郡公益家,慈善家,推为巨擘;噩音来万里,临风挥泪,故乡鲁潘氏,铸夫氏,同此伤心。

虽寥寥数语,上联对黄先生的颂扬之情溢于言表,下联则对他逝世哀痛情跃然纸上。

曾祖父致仕归里后,我叔父——汤恭冲小时候随他读书习字,(汤恭冲1927~2005,字牧庵,法号起师,毕业于山东曲阜师范大学。)受之潜移默化,也偏爱吟诗作对。

在平阳坡南龙山上原有一塔,建于宋乾道年间,毁于清乾隆二年(1737)。据民国版《平阳县志》载:宋至明,平阳文风昌盛,人才辈出,被称为“小邹鲁”。可如今式微,为重振文风,清光绪八年(1882)知县汤公肇熙携众乡绅们,带头捐资,发动仁人贤士,在原塔基上重建。文明塔也叫“文笔峰”(谐音锋)在完工庆典時,汤肇熙知县曾出“文笔倒峰天作纸”征对,命学宮秀才及教谕们对下联,众皆搁笔。星转斗移,时逾百年,1995年,叔父自山东单县中学教师退休回来路经文笔峰,遂想起当年汤知县出对之事,虽陆陆续续有人对下联,如“科场奏凯海为墨”“学士卧奏树当弦”等,均不知“文笔峰”乃平阳胜地,觉不妥。是夜,叔父竟梦“季叔公(汤敏中)月夜携叔父(汤恭冲)同游将军岭”。梦中季叔公正四十开外,相貌堂堂,外著西裝,神采奕奕,挈着年方廿岁清雅的叔父,谈笑风生。醒来,他便披衣推枕,与上凑成一对:文笔倒峰天作纸,将军度岭月为灯。将军岭那时也属平阳境內之江南名古道,季叔公为黃埔军校二期学员,参加过东征北伐,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时为国军之宿将,此对也较切题。

叔父还尝撰百字联:

发地藏之宏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务期体解大道,深入经藏,少欲知足,忍辱柔和。矢志奉行众善,愍济群萌;知苦断集,常乐我净。

聆释迦之箴言:“三界无安,犹如火宅。”递增厌弃娑婆,欣仰莲邦;看破放下,惭愧谶悔,庶几早净六根,速成四德;蒙佛接引,了脱轮廻。

叔父还为各寺庙撰藏头联:

青云禅寺:

青松翠竹,安禅未必须山水;

云阶月殿,入寺应多上善人。

广慧寺(半山庵):

广慧风清,崇椒月朗,宴坐禅林万慮都捐,惟悯群荫沦欲海;

慧灯破暗,贝叶飘香,蝎居寺阁宿因未昧,但将六字出娑婆。

葵亥春节撰联:

力尽精疲,老骥未隳千里态。

风饕雪虐,腊梅先绽一枝春。

噫!一字一句,当时许是信手,读之,似在面晤远年那厚重、古朴的旧照,又似闻到那股袭人的清气和斑驳的史料。希冀长辈这几副零散的对联也能翔实传统的文库,让高科技迅猛发展的今天,邑人能静坐书斋,盘点对联的这些轶闻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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